江春的脑瓜子突然嗡的一声，仿佛被重锤击中，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惊恐而慌乱，紧紧锁定在王乌龟嬉笑的脸上。

“除了你爷俩还有在场那些所谓的专家，就没给别人看过？”

王乌龟骄傲地点了点头，“这可是重器，怎么能给别人看呢！万一别人抢了，我爷俩的宝贝可就没咯！说不好，我爷俩的小命都要搭进去。”

他眉飞色舞，“收这种级别的宝物，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刀斩乱麻！”

江春皱眉道：“为你父亲牵线搭桥的那个老朋友呢，他竟也没看过？”

王乌龟不屑地说道，“害，他啊，他就是个干‘骑墙’的，专门给上、下游的商家介绍货源线索，真假他一点不在乎，但是能收百分之五左右的中介费，再说他也一点不懂古玩，更不懂瓷器。”

江春眼神越发凝重起来。

王乌龟有些疑惑，用手晃了晃江春双眼前。

“春哥，怎么了？放心吧，我爸这老友干这行几十年了，自从搬来这里就跟我爸认识，交往了几十年，值得信任，从来没坑过我们，要不然也不会第一个通知我们，把好事都留给我们爷俩了啊！”

江春叹了口气，冷声说道：“你们被做局了！”

王乌龟眼中的笑意锐减，声音都变得颤颤巍巍起来，“做局？做什么局啊？”

所谓做局，可认为是古玩界的陷阱，故意设圈套，让对方往陷阱里面眺。

江春解释道：“所谓做局，可以被认为是一个圈套，这里面的讲究太多。不过你这次遇到的局，是农村里比较常见的‘土鱼篓’。虽然常见，手法也并不高明，但并不意味着成功率低，会上当的‘鱼’少。”

土鱼篓的成本高，做局人一般提前几年甚至几十年就开始准备。他们往往搬迁到异地，在农村自建房子或者买一套别人的，从此住在那里，在房子的地窖或者地下室早早埋下所谓的“重器”，然后按兵不动。一但遇到了合适的人选，或者要搞的人，就启动这土鱼篓。

房子里的人往往会尽力跟村里人混的很熟，编造某种家里急缺钱的谎言，此时再挖出藏在地窖的重器，引得他人观望。

一般他们都是团队作案，背后的高人才是土鱼篓的关键，背后的造假人水平往往非常高超，做出来的重器对于乡下人足以以假乱真，一般的人还真不会怀疑物件的真实性。

等东西被倒霉的傻憨憨买走，里面的人恐怕下一秒就要跑路了。

买家也找不到人去了哪，根本没地方哭诉。

王乌龟傻愣愣的坐在床沿，半响没说话，过了老半天才吐出几个字，“你是说...这宋代汝窑瓷瓶是假货？”

江春缓缓点头。

“这怎么可能！”

王乌龟激动地握住江春的手，焦急地从旁边拿起那强光手电塞进江春手心，“你再好好看看！你再好好看看啊！”

江春用眼神示意他冷静下来，“不用再看，这宋代汝窑瓷瓶就是假的，造假人手段高明，但还是留下了许多超出他认知的瑕疵。第一，宋时期的玉壶春瓶确实大多修长、溜肩、直身，你这件瓶虽然保留了其修长秀丽的特征，但在瓶身处还是显得浑圆，甚至呈现出金元时期的某种特点，造假人应该认识到宋代梅瓶器身修长的特征，但并未能和金元时期做出明显区别。”

“第二，汝窑胎骨厚重，通体施釉，浑然天成，这件上薄下厚，与宋时期的特征有明显出入，造假人手艺虽精，但也忽略了这点。”

“第三点就是这特别奇怪的蚯蚓走泥纹。蚯蚓走泥纹是釉层上漂浮的浅色浮釉，而釉层以下颜色越来越深，观感如同蚯蚓在下雨天后爬出稀泥后的表面痕迹。而你这件，下层的颜色是突然变深，蚯蚓爬出的纹路也更像是钻出而非爬出，丧失了原本蚯蚓走泥纹的那种灵动性。”

江春感叹，其实这造假人的技艺并不差，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高超，几乎可以以假乱真。

在那种局面下，被做局人在巨大诱惑的吸引下，受到这宋汝窑瓷瓶这种高价值重器的刺激，别说是像王乌龟这样，只有半只脚入门的古玩爱好者。

恐怕就算是入行十几二十年的老行家，也有可能打眼。

王乌龟听到江春一字一句说得明明白白，脸色越发苍白，手指颤颤巍巍地拿着强光手电照着那件瓶子，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，越看越害怕。

他脸色煞白，突然如同遭遇五雷轰顶一般，一屁股滑倒坐在了地上。

王乌龟喃喃自语道，“我可是借的高利贷啊！整整五十万的高利贷！”

江春叹了口气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他。

王乌龟沉默了半响，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，眼圈红着看向江春，“就...我爸还不知道这事！”

王乌龟恨！恨自己怎么会那么傻，居然相信了这种空穴来潮的大便宜！恨自己一点不谨慎，没有多留个心眼子，没有多找人鉴别一下重器的真假！

五十万......

以他目前的收入，五十万怕是一辈子都赚不上，更何况这是高利贷，利率高得吓人，一天就得多好几千的利息！

“死了，这下真死定了！为什么这种倒霉事儿偏偏碰上我了啊！”

江春没法子，遇上这种事情也算是死局了，只能怪王乌龟倒霉，怎么偏偏他遇上了呢？

说到底，还是因为他贪心！老想着花小钱办大事。古玩一行，买家想捡漏，卖家也想捡买家的漏，有人贪心想挣快钱，就有人利用他人的贪心整钱！

就在王乌龟悲痛欲绝之时，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。

手机铃声设置得很轻，不过带有震动，王乌龟还是感觉到了。

江春听得一清二楚，虽说声音不响，但他刚才感受到震动，下意识将自己的听觉能力激发了出来。

王乌龟本不想接，但看到是自己的父亲打来，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才接听电话。